江澄看着脚下渺小的树林,手下意识的摸向腰间的灵剑上。
这林子是何来头,蛊惑人心的功夫这么强,专挑心理上的伤口下手。
不管晚上被风刮着有多冷,那林子有多邪门,江澄现在琢磨的,是怎么让这个二货大鸟把自己放下来。
他快要被勒死了!
想他一个成年人,被人提着后领子带他到处飞,试问一下,这种方式和锁喉有什么区别?
江澄伸伸手调整姿势也好,动来动去想活动也好,头顶上方的东西依旧稳如泰山。
风刮的他睁不开眼,领口的扣子反倒结实的紧,江澄深吸一口气,对上头喊:“喂!商量一下,啥时候把我……把我,放下来?”
丹顶鹤不说话,反而拍打着翅膀飞得更快了。
江澄见它不说话心里就不满,这年头咋连个鸟都不鸟他了??
等到地面,清蒸红烧,办法多的是,还能让一个鸟给欺负了?
江澄琢磨了小半个时辰,丹顶鹤才放缓了速度朝下俯冲,待平安降落后才慢慢松开了喙。
不消一刻,江澄立马跑到一边扶着树拼命的咳嗽起来,白皙的脸不知是什么原因而变得紫红。
丹顶鹤直直的立在风中,如一堵坚不可摧的城墙,微微歪了歪头看着他,像是不解。
待江澄咳够了,就掏出手帕擦了擦嘴,怒道:“多管闲事也就罢了,竟然还试图谋杀,我看你是活腻了!”
丹顶鹤再次歪歪头,还是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竟敢不回应他?!长能耐了啊!
江澄收掉帕子,走上前冲那鸟头上不轻不重的拍了几下算作惩罚,抬头就看到了兰陵金氏的大门,不免唏嘘,没想到这鸟飞得挺快啊。
金凌看了一天的公文眼睛酸痛不已,看着快要燃尽的烛台暂且放下了笔,随意揉了揉太阳穴,就有门生进来说江宗主求见。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孩子气,有什么紧急的事等不到明天?
江澄在正厅等着,推脱不掉只好让那只大鸟也进来了。
金凌拿着斗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人一鸟在等自己,责怪的话在嘴边又咽了下去。
江澄为了不使自己太过狼狈,勉强重拾威严,拉着一张脸对进来的青年招呼道:“我找你有事商量……”
“这么晚了,怎么不多穿点衣服?”金凌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走过去不顾江澄的反抗就把斗篷披在了他身上。
“真是不叫人省心!”竟然还多抱怨了一句?!
江澄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还敢教训自己了!
“金凌,你看清楚我是谁,怎么说话呢”
金凌无视了他的威胁,顺便把他领口的带子系紧,像小时候江澄吓唬他一样,夸张道:“你若是不多穿点衣服,明天我就把你莲花坞里的狗都给送走!”
嘿,这小崽子是要骑在他头上啊!
经过这几个月的时间,金凌又成长了许多,他想到江澄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年轻,但年纪已经快是知天命之年了,怪不得这么任性,还把自己关在莲花坞,一关就是两个月。
其实和他小时候闹脾气差不多,只不过老人比孩子的耐心多一点而已。
他身为江澄亲手养大的亲外甥,应该起到赡养老人的作用!
四舍五入之下,就是,他现在是江澄正式的监护人了。
金凌还沉浸在喜悦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那只丹顶鹤好心的叼了叼他的袖子,示意他快走。
“舅舅你都多大人了,养狗便罢了,还养这么大的一只鸟,万一失控了怎么办?万一趁你睡着对你动手怎么办?”金凌看着和他一般高的丹顶鹤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这么大的丹顶鹤。
江澄不语,目光阴沉,错也不错的盯着他。
丹顶鹤本来安安静静的,现在却挥舞着雪白的翅膀推搡着金凌,一会看看门口,一会对金凌眨眨眼,意思很明显。
金凌倒底是江澄的亲外甥,脑回路更是如出一辙,愣是没明白这只大鸟的意思,皱眉往后退了几步,思索一二,问:“你眼睛……抽抽了??”
江澄忍无可忍,指上的戒指瞬间变成了紫电,上前一步揪住金凌的耳朵,气沉丹田,吼道:“有能耐了啊你!敢教训你舅舅?”说着就不轻不重的朝金凌的屁股踹了一脚。
金凌还没有从情绪里出来,就被这高分贝愤怒的声音吼的七荤八素,没反应过来又挨了一脚,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以前被江澄教训的儿时场景。
“舅舅!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何必动手?再说了,你这身子也不硬朗,何必……”金凌边说边往后退,这油嘴滑舌的倒是把他大舅舅的嘴皮子功夫学的淋漓尽致。
“说谁身子不硬朗?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江澄当即挥舞着紫电朝他那边冲了过去。
金凌转身撒腿就跑,看着身后暴怒咆哮的江澄腿就发虚,绕着长长的走廊跑想要甩掉他。
可他眼里已经五十多岁的舅舅比他想象的精神很多,追他都不带喘一口气的,就那样挥舞着紫电追着他绕着金陵台跑了三圈!
“舅舅,我错了,饶了我吧!”
“给老子站住!”
“站住不给你打死了吗!”
“还敢顶嘴!”
“……”
“好啊,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回了,你是不是要上天!”
……
丹顶鹤静静的站在门口,嘴里叼着杯水,让跑累的江澄喝上两口再继续追。
口干舌燥的金凌:今晚吃鸡肉。
闹腾了好久,最后还是江澄发誓说不会再动手金凌才停了下来,不过后者又仗着他是长辈反悔便反悔的身份冲金宗主的头上拍了几下作为惩罚。
舅甥两闹了半天,才坐下心平气和的商量要事,而那只丹顶鹤因为对江澄的特殊照顾也破了先例可以站在原地旁听。
半柱香过后。
“不成!”金凌因为过于激动而一下站了起来,腰间的银铃随着他的动作上下起伏了几番又服服帖帖的贴在了他的腰侧。
对比金凌,江澄似乎平静了许多,摩挲着手指上的紫电,昏暗的烛光投印到了脸上,晦暗不明,正如他的心思。
他开口,却是出了奇的平静:“你坐,等我说完”
“有什么好说的!你把金丹还给魏无羡,那你呢?!你又要像二十年前一样消失吗!”金凌的脸气的通红,眉间的那一点朱砂也比往常的颜色红了许多,他如今已经是一位快到而立之年的宗主了的,眼里的决绝,竟然真的让江澄放弃了想强制按他坐下的想法。
江澄闭上酸痛的眼,似乎有什么液体在眼睑下方徘徊,难受的紧。
他沉声道:“阿凌……魏婴总归有种种不是,他也是你舅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金如兰,你忍心看着,你那混帐的大舅舅去死?”
这句话恰巧戳到了金凌的痛处,他的父母,他的亲人,皆因魏无羡而死。可是,到头来这一切的一切却都与他无关,到底是谁错了?!总不可能是他吧!
“我是不舍,但并不代表用您的健康去换”江澄对金凌,是精神的依靠,万万不能割舍。
“不就是个金丹又不死人!我平生最厌恶对别人有所亏欠,他魏无羡以为一颗金丹就能还清我江家的恩情?白日做梦”江澄没头没脑的对金凌一通斥责,心里暗暗决定,他要让魏无羡欠他,亏欠江家,一辈子都还不清。
可他,除了柳清歌,再也忍受不了亏欠任何人,让他用别人的金丹过一辈子,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舅舅!!”金凌眼眶通红,直挺挺的跪在他面前,伸手抓住他放置在腿上的手腕,不知如何劝说,魏无羡对他重要,江澄对他更是重要。
“照我说的做!”江澄神情愈发坚定,直直的看进了金凌的眼睛里,不知是不是神情恍惚,竟看到了他眼里和小时候哭着要娘亲时无二的情绪。
是啊,只要他还在,金凌就能一直是个孩子,不管年岁多少,都能抱着他放肆的大声痛哭。
他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真正难过的人,恐怕就只有这小子了。
还有……柳清歌,柳清歌如果知道他刨丹还情会怎么样?
提着剑,和他打一架,他赢了就同意,输了就不同意,多简单粗暴。
在这沉默的对峙中,还是金凌败下阵来。
他知道没办法说服江澄,没人知道能孤身一人熬过十三年扛起重建莲花坞重担的家主,是个怎样的一个硬骨头。
金凌只得往后挪了挪,闭上眼把头狠狠地磕在地上,再抬起时眼里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大滴的眼泪从眼中掉落又被他倔强的擦干,再磕下去……
旁边的丹顶鹤轻轻的低吟一声,这是江澄见它以来,这家伙第一次出声。
这声低吟分外的悲凉,犹如吊唁的曲子,真是应了江澄那句话,晦气。
它慢慢走过去,轻轻的,一点一点的蹭着江澄的脸,滚烫的胸口,小心翼翼的样子分外虔诚。
江澄一时不知道去扶已经哭的跟孩子似的外甥,还是把突然不对劲的大鸟推开,心底愈来愈不耐烦,发泄道:“够了!”
“哭什么哭!不嫌丢人?”他瞪了眼金凌。
“离我远点,太晦气!”又一把推搡开丹顶鹤。
“按我说的做,烦死”他使劲按着太阳穴忍住想把这一人一鸟给抽死的冲动,起身便走。
金凌回头,依依不舍的盯着他的背影,那如剑一般挺拔的脊背似乎在细微的颤抖,在转角时慢慢停了下来,一股冷风袭来,那声音如同鬼魅,飘在了风中。
“柳清歌,我想去寻你了”
人物性格可能有些OOC了,有些累,抱歉